圈地自萌，不撕不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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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

“大姐，夜寒深重，批件衣服吧。”

明镜看了看跪在她脚边的人，那人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，如往常一般。

明诚去拉明镜的手，明镜没有躲，也没有动。这样不拒绝的姿态足够明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。他拉着姐姐的手，轻轻往面颊上贴了贴。明镜被他从未有的亲昵动作弄得一僵，明诚蹭了蹭，冰冰凉的脸颊贴着她手心，像是雏鸟不舍离开安暖巢穴的依赖。他复跪起来的时候，明镜手心里还有他睫毛扫过的痒，攥不住，也就捕不到他睫毛阴影投掷下的拳拳珍重和近乎决绝的神色。

“大姐，您还记得嘛？我刚来的时候，一直不敢叫大哥大姐的。每次我一喊大少爷，大小姐，就看你们不高兴了。后来为了让我改口——”他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，嘴角有点笑容，脸上也淡淡挂上一层粉，“大哥为了让我改口，也是没少罚我的。”

“后来我好不容易改过来。那时候我就想啊，这是我的哥哥，我的姐姐和弟弟，是一辈子的亲人了，我也是一个有亲人的小孩儿了，那真是，真是太好了。”“我下定决心，要快一点长大，要像大哥一样厉害，好照顾我的亲人们。”明诚低低的声音，有些停顿，却异常坚定。

“大哥让我读书识字，送我去学堂，我全想不出原来习得知识是那样的感觉，我有些怕自己做不好，又想一定不要辜负哥哥姐姐花的学费——”他说到这里低下头，有些腼腆害羞得笑。

明镜忍不住去看跪在地上的人，经年过去那个当初被折磨的破败不堪的小人儿，他已经出落得这样果敢坚毅，即使屈膝在此，也依旧如一颗迎风挺拔的小白杨，再看不出当初那个怯懦自卑的小阿诚了。

明诚保持跪姿一动未动很久了，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并不突兀，明镜突然觉得她好像翻开了一本书，那书本是黑白夹页的，被明诚好听的音色就染上了颜色，一挥一泼成一副画卷，五彩斑斓，耀眼夺目。就像他的生命，终于在过去的十几年因明家的渲染而变得与众不同。

而他现在，要一片片亲手撕下往后所有可能书写未来的空白页。

明诚的脸上始终带着极淡的浅笑，那笑容软绵绵抵在心上了，却越看越远越看越模糊。后来他提起明楼，神色里终于有了不同的七彩光。

“大哥于阿诚，是比生命还重要的——”明诚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，明楼于他的意义太重太重，反而不是寥寥数语尚可言说明白的。

眉角眼梢在灯光下柔和下来的阿诚，不是新政府令人前呼后拥的明先生，也不是机智英勇身手矫健的优秀特工，只是一个做错了事情在娓娓忏悔的孩子，那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，有一瞬间明镜看不清他单薄得有些消瘦的身子是不是在颤抖。

整个晚上明诚第一次显出慌张无措。

“大姐，你不要怪大哥，是我，是我先——”他重复了很多次，似乎在斟酌用词。

“是我先爱上大哥的。”

明镜果然因为那个‘爱’字身影动了一下，像是一个字就搅起了波澜，阿诚感受到晃动的灯影心又沉了沉，他其实可以用其他更隐晦的词汇来代替的，但是他不想。

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说爱他，那为什么还要避讳，他和明楼的爱情也许是不容天理，但绝不是错误。

“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对大哥动了那样的心思，我从小喜欢跟在大哥身后，小少爷开玩笑说我是大哥的跟屁虫。我从不反驳，因为我觉得如果可以做大哥一辈子的跟屁虫也很好啊，直到后来看见大哥和汪曼春在一起，我突然觉得难过，觉得很生气，第一次再也不想只做个跟在大哥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了。”明诚因为陷入回忆的眼神有些缥缈，像是少年时最悸动和感怀的记忆一下重现在眼前。

“那时候我还并不明白那种堆积在心口，压抑却无从宣泄，难受得比伤痛折磨还要命的情绪是什么。”

那是他最快乐也最痛苦的一段时光。